意识以惊人的速度消散着，长孙闵然回想起自己的一生，六岁被父母送进命运学院，为了更快地进步日夜学习关于源的各类知识，作为当世唯一的光属性命源师，他的修炼只能靠自己。
在命运学院的第九年，他结识了李子鸿、谭晨皓、穆昊苍和方斯伯，他们并称学院五杰，性格各异，关系却很铁，在命运学院中不说呼风唤雨，但也是小有名气。庞大的理论基础让他在16岁就达到完美掌控命源的境界，并借此破入二品。
虽然修为进展依旧缓慢，但是完美掌控这一境界让他比以前强大了太多，命源的如臂使指让他足以越品战胜强敌。也正是这一境界赋予的强大让他在任务中成功反杀深渊执事，从而保住性命。
如果按部就班地修炼，他本应是命运同盟毫无争议的天骄人物，他甚至有信心像穆繁星一样在三十岁之前成为八品命源师，出任一省之长，手握重权，挥斥方遒。
但这一切，在神临纪一百四十三年十一月十一日那一天之后，就注定不可能实现了。
呼吸停止，意识消散，逐渐僵硬的身体在南海咸湿的海风吹拂下以不慢的速度冷却着。
长孙闵然死了。
“权限转交中……”，精神空间随着长孙闵然的死亡正逐渐崩塌。
在长孙闵然的意识消散之后，本应再也没有人能听到这冰冷的机械音，但人们常说，命运总是在意想不到的地点和时间愚弄世人，像是在彰显它的无处不在和无所不能。
完美无瑕的柔荑毫无征兆地轻轻按在尸体的头顶上，近乎无尽的磅礴能量如怒潮般涌入长孙闵然破败的精神空间，瞬间便充斥在整个空间中。
好似是受到了能量洪流地冲击，一串半透明的数据流在空间的中央显出真形。这串数据流不知有多长，从精神空间起始，穿出长孙闵然的头颅，一直延伸到了天际处，而且还在不停地伸展，诡异无比。
“来了，就别想走。”天穹之上弥漫出华美的赤色曦光，如火烧云一般占据了整片天空，陡然间，恐怖的赤金色眼眸在天穹上睁开，眸中流淌着数之不尽的赤金光丝，其中深藏的暴戾和嗜血让人彷佛置身于直击心灵深处的噩梦之中。
无数赤色的流光自瞳孔处逸散而出，像鱼群一般蜂拥着扑向那串数据流，将它密密麻麻地包裹住，数据流剧烈地挣扎起来，半透明的主体发出刺目的强光，将数不尽的赤光震散成漫天的碎曦。
赤光如虹，连绵不绝，却也才勉强影响数据流逃窜的速度，无法彻底让它停下来。眼看数据流就要彻底逃出精神空间，一旦出了精神空间，没了这个锚点，它恐怕会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这时，后亦梦做了一个颇为怪异的动作，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闭上双眼后微微仰头，如同虔诚的修女对着神主祈祷，一向强势的她此时竟散发着柔和宁静的气息，一道无法形容的光华自后亦梦的眉心浮现，看着这道光华，恍惚间能看到其中无数道模糊的人影和场景，有的双膝跪地闭上双眼正在祈祷，有的怒目圆睁举起兵器向前劈砍，有的端着高脚杯侃侃而谈，有的挥汗如雨咬牙奔跑，从现代的高楼大厦到古代的金戈铁马，从地球的诞生到宇宙的终末，时间和空间互相交织、又互不干涉，无穷无尽，无所不有，所有的法则和真理都如同三步之外树上那饱满的果实，清晰可见，触手可得，让人痴迷其中不可自拔。
那道光华无比灵性地划动，在她的眉心勾勒出一道玄妙不可言的符号，光华内敛，宇宙万物的奥秘尽数藏匿其中。
这时，后亦梦的双眸缓缓睁开，眼角处流散出混沌的华光，长达数丈，好似混沌神女谪落凡尘，却依旧神威凛凛，不可侵犯。
玉指抬起，轻柔地点向数据流，眉心处的符号随之喷薄出一缕纤细的混沌气流。
细的好像下一刻就会断掉的混沌气流迅速伸展，以令人目眩的速度跨越至天际处，轻而易举地摄住了数据流的尖端，将它和后亦梦的指尖连接起来，不顾数据流的挣扎，把它往长孙闵然的方向拖拽，一点点，一点点，进度很慢，但不可阻挡。
似是感到恐惧，数据流更加疯狂地挣扎，但混沌气流不为所动，不管它如何挣扎，被拉回的速率都保持着稳定。
数据流就像被科莫多巨蜥咬住的猴子，疯狂地挣扎，用四肢和尾巴攻击科莫多巨蜥的头颅，但科莫多巨蜥丝毫不在乎，继续以自己进食的习惯慢慢地把猴子整个吞下，一只猴子，对科莫多巨蜥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随着数据流的尖端被拉到离长孙闵然头颅数十米的距离，惊恐的尖叫响彻南海，如婴儿哭叫一般，尖叫声无比尖细，普通人听到后估计耳膜都会被震成血水。
按理来说，发生这么大的动静，侵蚀者早该派人过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后亦梦对数据流出手到现在，将近三分钟的时间，没有一个侵蚀者来到这里，甚至没有一个活物接近这片海域，彷佛在他们的感知里，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正常。
又是漫长的五分钟过去，数据流被彻底拽回了长孙闵然的精神空间，尖叫声更加凄厉，音调高得惊人。
后亦梦面无表情地伸手，一道空间裂缝顺势在身前浮现，她直接隔着空间裂缝拽住数据流，强行跨越现实与精神的屏障，猛地把它从长孙闵然的精神空间中拔了出来。
数据流原本扎根的空间中央留下了骇人的空洞，精神空间剧烈震颤，几乎完全崩解。尖叫变成了惨叫，其中蕴含的绝望和怨恨堪称滔天。数据流围着后亦梦的手掌盘成一团，彷佛它也有痛觉一样。
透过空间裂缝看着那个巨大的空洞，后亦梦双眼微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随手一握，恐怖的混沌气流在手心处爆开，把周围的空间炸得粉碎，惨叫戛然而止，还在临死挣扎的数据流像气球一样被捏爆，碎片被混沌气流包裹绞杀，只留下无数晶莹闪亮的碎末洒落。
混乱的色彩把天地都渲染地浮躁起来，像是天空下起了一场赛博朋克风格的大雨。
“真以为能看出我的真实境界？真是可笑至极。”后亦梦大袖一挥卷起那些碎末，自顾自地挥手再次划出一道空间裂缝，拽着长孙闵然的尸体走了进去。
空间裂缝自然弥合，南海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是那般死气沉沉，危机四伏。
但不知为何，不管是待在自家老巢里的侵蚀者还是南海中被深渊能量侵蚀的深渊海兽，都在这一刻感到了一股莫名的轻松，好像他们刚刚和一次致命危机擦肩而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