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亘古不散的黑暗，沉溺在这样的黑暗中让人恍惚间觉得自己的人生失去了意义，只想着就这样继续下沉，不顾所有山盟海誓，抛开一切血海深仇，断开与人间的所有联系，只为了永远沉浸在黑暗之中。
长孙闵然在这里待了有一段时间了，他依稀记得自己已经死了，死得毫无意义，像一个只感动了自己的小丑，最后被人毫不在意地捏死，跟他小时候一脚踩死的那些蚂蚁一样。
令人发狂的痛苦在他陷入这片黑暗时陡然消散，零散稀少的记忆碎片是他唯一的消遣手段，但他宁愿在沉溺在黑暗中千年万年都不肯再看那些记忆一眼。
不加节制的索取、有恃无恐的傲慢，令人作呕的伪装，将神明对棋子的耐心彻底耗光，最终，棋子被傲慢吞噬，咽下了苦果。
就这样吧，融入黑暗，习惯黑暗，最终，成为黑暗。
长孙闵然彻底放开心神，沉入黑暗的最深处，在无边的黑暗中逐渐失去对记忆和自我的控制。
过了一会，仅存的那些记忆碎片也离他而去，而这时他甚至连感觉也失去了，没有记忆，没有人格，没有欲望，他似乎在向一个没有感情的AI方向发展，不过他也不在乎了，或者说，他早已失去了在乎这个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无尽的空虚和黑暗中，有低语声响起：“怎么沉得这么深？”
无尽的记忆碎片如同星河中的群星一般在长孙闵然周围逐个亮起，里面装着的，是他的一生。
随着记忆碎片的增加，他想起了所有的一切，童年，少年，青年；神临城，命运学院，南海；长孙闵然，命运五杰，后亦梦。随着记忆碎片的增多，人格和欲望也相继苏醒。
记忆碎片有很多，但其中的两个跟其他的碎片不一样，其他碎片都是散发着朦胧的白光，而这两个碎片闪耀着璀璨的金光，长孙闵然认出了这两个碎片是什么：曦华寰宇经和斩仙。
但是，为什么？他明明记得自己把关于它们的记忆都传给了那段神秘的程序，为什么它们又变成了自己的记忆碎片？还有最重要的，他已经死了，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嘈杂声从无到有，从小到大，逐渐传入长孙闵然耳中。
“文医生，他没事吧？”方斯伯略显紧张地问道。
“没事，只是修炼过度，身体过于疲劳，养上两天就行了。”文医生淡定地回复，这种情况以前在命运学院是十分常见的，沙沙的声音表明他正在用笔记录着什么。
所有的记忆碎片都向长孙闵然冲了过来，纷纷融入他的身体，他逐渐感受到了躯干的存在，感受到了眼皮的沉重，只是，一切怎么会是这样？
隐约有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让长孙闵然感到恍若隔世，原来，他是那么渴望再次听到人间的声音，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长孙闵然猜到了某个不可思议的答案，或者说，他早已明白了一切，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拒绝承认而已。
“那就行，下午上实战课他一直不来，我去他别墅找他，结果看见他一动不动趴在地板上跟个扑街的NPC一样，真吓了我一大跳，还好没什么大问题。”
确认了长孙闵然的安全后，方斯伯松了一口气，又恢复了乐子人的本性，嘴里开始跑起火车。
长孙闵然的嘴角几近不可见地抽了一下。
脚步声停止，另一道声音响起：“老大现在是什么情况？”
“别紧张，没什么事，休息两天就好了。”方斯伯回了一句，随后继续跟文医生闲聊起来。
“没事就好。“一道略显沉闷的声音传入长孙闵然的耳中，在这两道声音响起的一瞬间他就分别认出了这两个人是谁。
明白了自己现在是处在什么样的环境后，长孙闵然开始尝试挣脱眼皮的束缚，出乎意料的是，他很快就成功了。
明亮的灯光最先映入眼帘，接着是温馨风格的墙纸和一副挂在墙上的画，上面画的是一名眼神锐利到仿佛能刺穿一切的老者。
老者穿着洁白的长袍，一丝不苟地站立在教堂的正中央，手中握着一柄权杖，权杖通体白色，下端是尖锐无比的棱角，最上端镶嵌着一颗金色的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