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二月十三，江苏省泰州市泰兴市开发区昌盛农化有限公司。夜，云飞扬如往常般前往工作岗位。今年，他决定过年不回家，以赚取三倍工资。身为化工厂的一名普通冷冻工，这已是他在厂里的第五个年头，堪称老员工。他计划交足社保后，便回到老家，如此晚年生活也可有所保障，不至于温饱难继。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今晚，当他正常巡检时，心神不宁，总觉有不祥之事将要发生。或许，这是人天生的第六感。由于冬季楼梯结冰，他在下楼时不慎摔倒。冰冷的地面触手可及，一刻钟后，云飞扬才缓缓站起，但刚一迈步，便感到摔倒的那只脚刺痛难忍。莫非是骨折了？他心中暗想，怎会如此倒霉。就这样，他强忍着刺痛，一步步走进操作室。本想休息一下就会没事，也许就是脚崴了。等到十点多吃晚饭时，一走路还是疼，就不想吃晚饭了。等到十一点李明亮查岗时，云飞扬强忍着疼痛，怕被李明亮看出异样，毕竟他听说，只要报工伤就会被辞退。他可是农村家庭的顶梁柱啊，要是没了这份工作，以后的日子真不敢想。把李厂长送出操作室后，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冷汗也流了出来。还好没被李明亮发现，云飞扬心里暗自庆幸。他得赶紧养好身体，好好上班呢。
深夜十一点，调度室的刘亮致电，称一厂无需冷冻，需关闭一号单螺杆压缩机。他顺便问了句，云飞扬今日走路略显怪异，是否崴脚。刘亮与云飞扬是大学毕业后一同分配至此的，二人平素关系甚笃。云飞扬答道：“或许是吧，不太确定。我先去关机器。若有领导查岗，记得通知我。”想着自己年轻，应该不至于骨折，他手扶墙壁，艰难地走到机房。从铁柜子中取出一根铁棍，拄着它走到机器后方，用扳手关闭调节阀门，再拄着铁棍关闭机器操作面板，最后用扳手关闭吸气阀门。完成这些操作通常需要五分钟，今日却用了足足十五分钟。随后，云飞扬倚靠在墙边，心中暗骂，难道真的不是崴脚？上苍为何如此待我。稍作歇息，他又拄着铁棍，扶着墙壁，颤颤巍巍地走进操作室。他心想一厂可千万别再生产了，否则自己可能来不及开启机器了。在云飞扬的忐忑不安中，他终于熬到了天亮。
直至天色稍亮，云飞扬方知夜班已临近尾声。当众人纷纷前往食堂吃早餐时，云飞扬却身感疼痛，心情愈发沉重。他心知，这顿早餐恐怕又无福享用了。原本他还期待能品尝到喜爱的豇豆包子，如今却只能作罢。云飞扬心中最坏的打算是骨裂，毕竟年轻，他觉得不太可能骨折。早上八点，开始交班，所幸云飞扬工作经验丰富，在金辉和主管到来时，未露出任何异常。过了一会儿，云飞扬的师傅张国明也来了。张国明年近六旬，长得像只大黑熊，又黑又壮，胸口还有一撮毛，头小身大，形似漏斗。因此，厂里人都这般称呼他。云飞扬也只敢在私下喊他“漏斗”，明面上还是里恭敬地称他为“师傅”，并为其倒水。交班的还有一位泰兴本地人，三十多岁，皮肤黝黑，身材瘦削，但写得一手好字，云飞扬对他甚是羡慕，只因自己的字实在拿不出手。心虽一直有意练好字，然而事与愿违，字帖买了不少，却始终未见成效。或许自己本就不是练字的料。还有个实习生，名叫王平，刚毕业，也是陕西人，戴副眼镜，说话斯文，身高 175 厘米，体重 90 多斤。他气质出众，尤其钟爱做发型，显得与众不同，因此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排斥他。云飞扬与王平是同乡，难免会感到亲切，平日里能帮则帮。随后，众人一字排开，金辉开始了每日例行的安全教育，内容无外乎佩戴安全头盔、系好安全绳、使用灭火器等，枯燥乏味，令人昏昏欲睡。漫长的交班仪式结束后，大家方才如释重负。
我与调度室的刘亮皆是陕西人。刘亮初获驾照，其父母皆在职，家境优渥，家中购置了一台比亚迪宋 SUV 轿车。云飞扬对此颇为羡慕，只敢问车价几许、车况如何。刘亮每日驾车与云飞扬一同回宿舍。云飞扬致电刘亮，称今日或迟归，让刘亮稍待。因恐他人察觉自己步态有异，云飞扬从操作室到更衣室这短短百米，竟用了 20 分钟，几乎是步步挪移。此时，云飞扬尚以为只是骨裂，休养数日便可痊愈。行至柜前换衣时，云飞扬暗自庆幸今日得以返回，无需叫黑车相送，否则以其步速，走到厂门口时，下班车的影子都难以望见，那可是一日的饭钱。殊不知，此别竟成永诀，而这更衣室，是云飞扬工作五年之所。当然，此为后话。
至厂门口，刘亮见云飞扬步态奇怪，便问是否身体不适，是否需买药。云飞扬思忖良久，觉得回宿舍休息数日即可，并未在意，毕竟还是舍不得花钱。
下车时，云飞扬心中有愧，特意在商店买了一瓶水送给刘亮，毕竟人情世故他还是懂得的。而后，二人一同在楼下一家新开张的餐馆用餐，云飞扬只知老板娘厨艺甚好，价格亦廉，故每日下班后，并不去他处就餐。他只知老板娘姓王，大家都称王姨。用完餐，在刘亮的搀扶下，二人回到厂里在红星美凯龙租下的九层宿舍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