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那头,刘云的对面。
耗子实在跑不动了,他被班主任马中扇了那一巴掌后,急忙往山上追。
他是干部公子哥,是脸上白白净净的小白脸。又不是天天下地干活的农家子弟,更不是投军出身行伍子弟兵。
人耗子打小,肩没挑过重,脚没着过泥。
能追到这儿,已经是极限,是刚才羞耻心爆发下的生理极限,再跑下去,以耗子的身体素质,就该没命了。
耗子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要是平时他一定嫌脏,嫌浊重的泥土弄脏他白净的衣服。
但累昏头的耗子,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他现在只想躺倒休息。整个人灰头土脸的,汗液、泥巴、蚊虫全在他的脸上狂欢。
这下,耗子真成了班主任马中口里的“脏耗子”了,只不过不是臭水沟跑出来的,是大山驯化出来的。
躺倒在地上的耗子呼呼地喘气吸气,嘴里不住地念叨着:
“班长啊,你在哪里啊?怎么跑得这么快啊?耗子我还没等到你给我调座位,跟悦悦当同桌啊!”
“要是你跑了,老马指定不能让我当班长,他指定不能让我换座位,我就当不了悦悦的同桌了啊!”
刘云在山那头,听见耗子在说话,但没听见耗子具体在说些什么,也没听见其他脚步声。
难道这些追兵是多线齐追,要包围刘云?
刘云打算往耗子那边靠一靠,再打探打探。
打定主意后,刘云蹑手蹑脚地往山那头耗子处,一步一步地磨。不敢走急了,要是被听见脚步声,就不好了。
耗子躺在地上,脸被蚊子叮了个大包,迅速肿起来,耗子觉得痒,便拿手去挠,不料山里蚊子毒性大,耗子越挠越肿。
越肿就越痒,越痒就越想挠,越挠就越肿,形成闭环,直到耗子把脸挠破,出了血,耗子这才停下挠动的手。
手上的动作是停了,但是耗子心里的动作停不下来,耗子一直给自己打气铸就的心理防线崩塌了。
“我今年也不是本命年啊,为什么这么不顺啊!”
当众被打耳光羞辱,自称“先天性智力发展障碍”被嘲笑,到现在脸也挠破了,破了相,今天的耗子简直倒霉透顶。
破相,就是压倒耗子的最后一根稻草。脆弱的神经彻底崩断
想到这些种种,耗子不禁大哭起来:
“啊!我就说我不来读这个高考复习班,不读这个复习班,你非要让我来!”
耗子精神崩溃了,此番话应该是对他的干部父亲说的。
“啊!现在这个复习班倒是上了可是我人就要没了!悦悦不搭理我,班主任针对我!我还当众自取其辱!说自己是先天性智力发展障碍!
之前还差点被当成流氓抓去游街!
现在谁还把我耗子当回事儿啊!啊!啊!啊!”
“这鬼地方是哪儿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回去啊!脸还破相了,更追不到悦悦了!”
“我是耗子,不是脏耗子!不是脏耗子!”
耗子的呐喊全是感情宣泄,没有一点技巧。
他的喊叫,在山里有了回声。
这回刘云把耗子喊叫的每个字符都听清了,这要是都听不清的话,他就该聋了。
刘云突然有些心疼耗子,耗子着实是有些惨,惨到他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顺道打消了耗子叛变当追兵的想法,谁家当追兵还能这么真情流露不专业啊?
刘云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跑上前去,耗子说不定要崩溃到自我了断了。
他连忙爬上山坡,一路上“呼呼”的风声相伴在耳畔。
离得近了,刘云已经听不到耗子的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