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呃……”
陆川撑起身体，想要从地上起来，左腿却传来一阵剧痛，引得他全身瑟缩。
陆川强撑着身体回头望去，才发觉自己的小腿刚好被断掉的树干砸中。
肯定是伤到骨头了，不然他不会轻轻动一下，就疼得要命。
陆川倒吸了一口凉气，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抬眸看了一眼被吓得浑身发抖的陆之苓，故意用轻快的语气和她说道：“我又不是死了，姐姐，你干嘛用那种要死不活的眼神看我啊？”
“我腿被砸到了，你行行好，帮弟弟挪一下好吗？”
陆之苓这才后知后觉地蹲下，卖了十足的劲才将陆川的腿解救出来。
汩汩鲜血从皮肉处渗出，借着昏暗的光线，陆之苓甚至能看到血肉下的骨头。
陆之苓眼眶瞬间就红了，一滴一滴眼泪砸在地上，像是止不住的水龙头，“都怪我……”
“姐姐，别哭了……”陆川小心翼翼地去擦女孩眼角的泪水，低声劝道。
幸好刚才砸在自己腿上的是一颗枝干不算粗壮的树，若要是千年老树，那他估计命就得折在这了。
两个人的手机和摄影器械也在刚才一并摔在了泥水里，基本上已经算是报废了。
两人都不敢拖延，陆之苓将陆川靠在自己肩膀上，一瘸一拐地扶着男人走。
伤口处渗出血来，陆川的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与雨水混合在一起，顺着他的脸颊滴落。
山体摇晃得厉害，在这种雷电交加的暴雨下，无论是发生泥石流还是山体滑坡都有可能。
可陆川的脚受了重伤，走不快，他每往前迈一步，就感觉伤口处在不断渗出血。
这样下去可不行……
陆川咬了咬疼得发抖的嘴唇，哑着嗓音道：“姐，你别管我了，先走吧……”
要不是陆之苓和他在一起，他早就瘫在地上了，能强忍着痛走这几步已经花光了他的全部力气。
“你说什么胡话啊？陆川，你是我弟弟，我把你丢下，我还是人吗？”陆之苓红着眼眶骂道。
陆川拧了拧眉，随着血液的流失，他的力气也在慢慢消失。
“我走不动了，姐，你也扛不动我，不如先走……”
“不……”
“姐，你听我说，你这并不是抛下我，我让你先走，是让你去找救援。”陆川抓住陆之苓的手腕，使出最后的力气说道。
“我的腿一直在流血，这样走下去，我可能还没走回去，就得流血身亡……”
陆川勉强地笑了笑，刚说到“流血身亡”四个字，就被陆之苓给瞪了回去。
“不许这么说！”
“死什么死，我肯定会把你带回去的！”
“可我们现在这么僵持下去，就是在等死！”陆川加大音量，吼道。
他和陆之苓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山顶的民宿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狂风暴雨之下，陆川不敢保证刚才的事不会再发生。
若再有树干被风吹倒，他这个瘸了一条腿的人不一定能及时把陆之苓推开。
他们处在的方位也极不好，山体晃动得厉害，一个泥石流或者山体滑坡就能让他和陆之苓丧命。
可他走不动了，每走一步，伤口就撕裂得越开，陆之苓一个女孩子托着他走，会让本就艰难的路程变得更加复杂。
如今最好的结果就是让陆之苓丢下他快速离开，他怎么样都可以，但他决不能让陆之苓在自己身边受到伤害。
以前的陆川不懂事，为了一点私情就让自己的家人受到伤害；
现在的陆川悔改了，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当个混蛋了。
第148章 🌟他的星星🌟
陆之苓被陆川加大音量的话给吼懵了，她的眼底晕染出一层水汽，语气里充满了委屈：“可是我是你姐姐……”
姐姐怎么可以丢下弟弟自己一个人走呢……
陆川靠着树坐在地上，抬眸望向眼眶微红的陆之苓，语气柔和下来：“但我是你的弟弟啊……”
“作为弟弟，当然是要挡在姐姐的前面咯。”
陆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轻快。
“姐姐从小到大为我付出了那么多，如今我长大了，已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不就是应该挡在姐姐的身前吗？”
“而且……我是真的走不动了，再这么走下去，你弟弟估计下半辈子就得坐轮椅了。”
“你这也不算丢下我，你只是比我先一步离开，我会等你的，姐姐。”
“……”
陆川低声细语地劝道，气息越来越不稳，可能是流血过多的原因，他的头有些晕。
大雨倾盆，耳边除去男人低沉的话语，就是雨水滴进泥水的清脆声。
半响后，耳边传来陆之苓的一声“好”，陆川这才满足地勾了勾唇角。
“等我。”
陆之苓留下一句话，就扭头往山顶走去。
陆川靠在树干上，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湿，在确认人已经走远后，才敢去掀开自己的衣服。
陆川没敢告诉陆之苓，除了腿上的伤，他的后腰伤得更重。
树枝被风吹断砸下的那一瞬间，有顺着泥土滚下的细小钢筋插到了他的腰腹中。
如今仍插在陆川的后腹上，只有小小的一根，却穿进他厚实的羽绒服，扎进了他的肉里。
估计他里面穿的白色毛衣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了，只不过外面这件羽绒服足够厚实，才没有被陆之苓发现。
陆川摸了摸自己的后腰，在摸到伤口处凸起的钢筋条后，也不敢立马取出。
他的手上沾满了自己的血，被雨水稀释后，顺着指缝滴落在泥土中。
头变得很沉很重，眼皮上像是挂了铅球，身体前所未有地感觉到疲惫。
要不是陆川强撑着，估计又要在这雨水中昏睡过去。
可陆川不敢睡，他怕他这次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是陆川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和电视剧上演得一点也不一样，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甚至有些过于平淡了。
又冷又疼……
头昏昏沉沉的，全身都很疲惫……
唯一的好事就是他的血止住了，应该可以从死亡选项中排出失血过多而亡这个选项了。
也不知道陆之苓回到山顶了没有……
山顶比起半山腰，不容易发生滑坡等灾害，况且……民宿周围都有保护措施，除了极大等级的灾害，都能抵御住。
只要陆之苓能回到山顶，就应该是安全的了，他也能放心。
受伤后，陆川平日里敏锐的大脑变得缓慢，思绪也渐渐不受他的控制。
他将前半生的记忆都回想了一遍，老陆、姐姐、妈妈……
以及沈席年。
这算是死前的走马灯吗？
“呵……”
陆川唇角勾起了一个自嘲的笑。
耳边刮着徐徐风声，冰凉的雨水划过他的脸颊，将他浑身上下打湿，厚厚的羽绒服已经没有取暖的作用了。
他将头靠在树干上，微微扬起眸，透过树林的缝隙看向山坡的夜空。
半个小时前的满天星空已被滚滚乌云替代，如今只剩下一片压抑的黑。
深邃明亮的星星，就像某人的眼睛一样……
可漂亮的事物总是转瞬即逝，还没等他好好欣赏，死亡就已经来临，可惜的是，他还没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呢。
若是他真死在了这场意外中，沈席年得知后会是什么反应呢？
会哭吗？
还是很平淡的接受？
陆川迷迷糊糊地想着。
在浑身都又冷又疼的境况下，陆川也没有再像先前一般过多约束自己。
他放纵自己的思维发散，想了很多很多关于他和沈席年的事。
他越想越难受，甚至有些后悔，陆川这才发觉：虽然他一直在刻意疏远沈席年，可他心里其实还是舍不得那家伙的。
可惜他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