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藏没说他想去哪儿,或许夏藏也不知道他自己到底想去哪儿。
但杨声想听他的,想跟着他,去哪儿不重要,去哪儿都可以。
途中司机停了好几次,下去了人,又上来了人。
零星的交谈在车厢内响起,又很快被窗外的凉风带走。
其间他们俩都没说话,端端正正坐着,只有衣角因过长而交叠在一起。
杨声试着把手缩进牛仔外套宽口的袖子里,再探出一截指尖扣住袖口,上下摆手像只饭店门口尽职尽责的招财猫。
夏藏本来是在看风景的,他应该是在看吧,一直偏头凝视着窗外,但这会儿把目光移过来,轻笑着问道:“干嘛呢?”
“抓影子里的小精灵。”杨声煞有介事道。
“那抓到了吗?”夏藏也颇有兴致地追问。
杨声向他那边倾了身子,抬一抬手,抚过他微颤的眼睫,再一合掌。
“抓到了。”
夏藏垂眼笑了,可能对杨声这般幼稚有些无可奈何,但他仍是把杨声的手牵过来,把那牛仔的袖子整理好。
车子又缓缓停下,夏藏说:“下车啦。”
没看清楚这是个什么站名,不过是到了江边,杨声跳下车时被那带着水汽的风激得一哆嗦,便是浑身都放松下来。
但这片又恰恰远离了居民区,马路上只有那摇摇摆摆远去的胖面包公交车,人行道上偶尔经过一两夜跑的人。
好在路灯给力,配合着月亮,将这远处近处的路障都照明,让杨声和夏藏毫无阻碍地来到栏杆边。
夜色里的江面泛着粼粼银光,晃晃荡荡,像只铺在群山脚下洒了椰蓉的咖啡大果冻。
手掌放在石栏杆上,微微发凉,杨声说:“果然还是要离江边更近一点才好,这里都还看不见什么。”
“那往周边走走吧,我想应该会有下到江边的通道。”夏藏说。
便又开始闲逛,有目的地,但不知目的地在哪里。
半空中偶尔掠过一些黑影,夏藏说是蝙蝠,又说可能是飞蛾。
不过都不会对他们造成影响就是,杨声沿着地砖线一步一晃地走,仿佛过独木桥。
而后不知怎的脚步一滑,差点自作自受崴脚摔倒,幸好夏藏搁旁边拉了他一把。
“喏,通道。”把他抓稳后,夏藏指了指眼前石栏杆的缺口,二人走近往下望,是有一段没入到江水的阶梯。
现在是枯水季,他们借着路灯光与穹顶的月亮,直接下去十几级台阶,才堪堪瞥见江水舔上石阶的台面。
一涌一退,再一涌,失去路灯的庇护,他们全然来到月色与江水的领域,扑面而来是水汽的凉与腥,耳边只余浪潮拍岸的哗哗声,与身侧人浅而和缓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