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无百岁,百岁复如何?古来英雄士,各已归山河。
李文忠离府门老远唤着管家名讳,不等李福出门相迎便撂下马来奔往堂屋。
正堂内,几个仆人正忙碌,却唯独不见姐妹俩的身影。
李文忠四下寻找!
从李福口中问出依娜与寨柳的去向,她们此刻应在后花园的荷塘边练舞。
他疾步前往,远远瞧去,依娜正翩翩起舞,寨柳则在一旁指点。
这些时日,她虚心向寨柳请教,舞技突飞猛进,已有甚高造诣。
见此景象,李文忠原本躁动的心瞬时平复下来。他悄悄倚在一棵树上,全神贯注地欣赏人间绝色……
“将军,您回来了?”
“将军?”
“噢……”李文忠这才回过神来,望着寨柳,喜色颜开:“小妹跳得真好!”寨柳点点头:“她近来可用功了。”
李文忠大笑,惊动依娜,她止住扭动小跑而来。
“将军,将军,我跳得怎样?与阿姐比得如何?”依娜明眸闪动而道。李文忠与寨柳对视一眼,伸出拇指微笑道:“小妹舞技精湛,天下无双,自是无人能及。”
一番夸赞,依娜顿时眉花眼笑,但她知晓李文忠在取悦自己,故意言之。于是拉着脸说道:“有阿姐在,我最多排第二。”
正有说笑,“哎呀,忘了正事!”李文忠陡然想起临来于此之目的,脱口而出。他继续说道:“快去准备一下,随我进宫。”
事出突然,令依娜与寨柳无所适从,她们双双立于原地,进退失据。
“你俩还愣着做甚?快随我走。”李文忠又道。“将军,叫我俩进宫是为何?”寨柳略带忧色,询问其用意。“没什么大事,你们初至京城,去见下长辈而已。”李文忠的话打消她的顾虑。
寨柳应了一声,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她低头瞧了一眼身上便装说道:“既是给长辈请安便要精心梳理妆容,那样就不会失了仪礼,不至于冒犯。”李文忠摆摆手:“不必,是家人,不用大费周章,人到就好。”
来至前堂,李福早已准备好了一切,只待李文忠使唤。
他们朝向皇宫稳而有序的行进……
皇宫一处豪华别院。
一个身着龙袍的老者,他在马皇后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行至门外。他神色焦灼,眺望午门方向,虽面颊布满皱纹却是透着些许慈爱之态。
这便是李文忠的生身之父,大曹国公李贞。
“他舅母,保儿怎么还没来?怎么还没回来。”李贞抱怨道。“他去了有些时辰,应是快了,二哥再等等,再等等。”马皇后捎带哄着他的口气,如是说道。
不大一会功夫,李贞催问多次,越发的急躁,马皇后只得耐心地一遍又一遍的安抚,可似乎并不能让他内心平复。
马皇后灵机一动,说出令李贞欣喜若狂的话来。
“保儿不是领回两苗族姑娘吗?带着女儿家定是有诸多的不便,耽搁脚程也是在所难免。”
一直以来,李贞最为记挂的就是李文忠的婚姻大事,马皇后此言正中他下怀,李贞自然笑得合不拢嘴。
“他舅母说的是,是我老头子糊涂,不通人事,人家姑娘不远千里来至京城,实属不易。”李贞语速低沉,陷入自责。
“二哥言重了,人之常情,保儿多日未归,别说是您,我也甚为挂念。”马皇后劝慰道。
“那年,盱眙遭了旱,祸不单行,瘟疫绵延,全村人十存一二,保儿他娘也在这场劫难中病死。我散尽家财,接济乡亲。不久,乱兵入境,我只好带着保儿外出逃难。”
“我中年得此子,极为珍惜,却没让他过几天安生日子。”忆起往事,李贞悲从心来。
“二哥,都过去了,现在天下太平,保儿争气,当上了大将军,光大李家的门楣。”
“那是承蒙您夫妻俩的大恩,是重八和您收留我父子,才有如今的身份和名位。”
“哪里话,我们是亲人,重八幼时亦受过您的恩惠,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马皇后又道:“对了,听重八说过,您当年花钱粮还资助他念了两年私塾?”
提及这个事,李贞不禁笑出声来,呛得咳嗽连连,马皇后见状,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顺了口气,李贞说道:“他只剩调皮捣蛋,手都被先生的戒尺打出茧子来了。”马皇后听得半信半疑:“他说他读书很好,先生经常夸他。”
“扯谎,你瞧他是读书的料吗?除了捞鱼摸虾,上树捕雀他还有些手段,要么就是偷刘财主家的牛吃。”李贞饶有兴趣地说道。
马皇后“哼”了一声:“这个朱重八,连这也要骗我,死要面子活受罪。”李贞笑道:“他现在作了皇帝,自然提不得当年丑事,这有损他的天子威严。”
马皇后不屑一顾道:“他常以‘我本淮右布衣’自居,承认自己出身寒微,可到头来全是空话。”
就在此时,远处一男二女进入视线。
“二哥,快看,是保儿。”马皇后指向午门叫道。
话音刚落,李贞拖着老迈的身子,缓缓迎了上去。他步伐虽显迟钝,却很心急。
李文忠瞧见父亲吃力地挪步而来,为怕他有闪失,当即撒腿就跑,转眼间便将寨柳姐妹俩甩在身后。
来至李贞身前,他“扑通”一声,伏首于父亲膝下,一边叩头,一边抹眼泪:“爹,未能在您身边尽孝,是孩儿之过,请您见谅。”
“自古忠孝两难全,你身居高位,理应为国家效力,大者,为保社稷黎民,小者,也是为了你舅舅的江山永固,为父怎可能怪你?”
父子俩随之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