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侍奉的上官婉儿闻言顿时一惊,来俊臣任相的旨意刚发下去,六部官员的奏折便满天飞的递了上来,皆是痛批来俊臣的罪状,魏王府更是联同三司呈上来了万人血书。
自是惹得武曌怒不可遏,不曾想裴武竟然当面抨击来俊臣,这等同于公然叫板圣神。
“先生的意思是说来卿是这场疫情的幕后之人?诋毁朝廷重臣,先生可知这是什么罪名?”武曌凤眼含煞,语气俨然有些冷。
她挥退左右,连上官婉儿和高延福亦不能旁听,凤眼打量着一脸无惧的裴武。
裴武感受到女帝铺天盖地的帝王之气威压下来,从容不迫向上直视,终于按耐不住心里那股强烈到极致的情绪,道:“臣自从到了神都,每天生活在巨大的压力下,每天忙碌的为了生存而奔波,好似一停下来,就会被不知从何方来敌人踩在脚下,亲朋好友,兄弟,长辈皆会斧钺加身,下一刻便会殒命。”
武曌神情睥睨,并未打断。
“可这不是盛周吗,这不是万邦来朝的强大帝国吗?我没有见到盛世之景,反而睁开眼,是无数的波澜诡谲从未停歇,无数藏在阴谋下的暗流涌动滚滚而来。”
“先生到底想说什么!”武曌问道。
“憋屈!”
“我想说我经历这一切都好生憋屈,憋屈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武曌默然片刻,咀嚼着憋屈两个字道:“是朕让你憋屈了?”
裴武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兴许是有心怀不轨的野心家,又或是搅动风云的谋逆者,又或者是这个欲望横行世道吧!”
武曌叹了一口气,敢在她面前发牢骚,虽有些怒火,但她身居深宫多年,裴武这种情绪她能理解。
她为什么执意要登这万人之上,打破女子的封建桎梏,将加诸于女子上的枷锁全部推翻,也许也是因为憋屈吧。
人要做一件事,无论大小,实际上不需要什么正义或不正义的理由。
“先生若不想憋屈,便需要权力,告诉朕,若朕给你这样的权力,你可能解决神都之危?还朕和神都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裴武以为自己会被女皇责罚,但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有些发愣,略思考便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武曌在时局如此动荡的时刻,宁可相信他一个外人,也不愿意用朝廷诸公,可见她不敢用
比如明面上忠心羽林将军李多祚?或者金吾卫将军武突地,恨不得早日当上太子的武承嗣及武氏诸王,又或者心怀反周复唐的遗老大臣,被打压到极致的东宫?还有花瓶一般的张氏兄弟?!
细数下来,无人可用,武曌的悲哀便在于此,每逢政变她须屠杀一批人才能压制她内心的恐惧。
孤家寡人,便是如此。
“臣定能挽狂澜于将顷!”裴武也不扭捏,如此关头,女帝既然能用自己,便是千载难逢的机遇,不管怎么样,先诛来俊臣。
武曌若有所思的道:“先生和一个人很像,狄仁杰!朕犹然记得他初为相的时候,也觉得处处掣肘,在偌大朝廷难以施展其才,所以朕放了他出去历练,于天地之大尽情的发挥他的才华,果然,契丹之乱后,朕令他总督幽云,他未曾让朕失望。”